忆江南蚕桑

忆江·蚕桑


独自病卧在昆山,地理意义上这里也是江南。高速公路的立交桥下尘土飞扬,我必须紧紧关闭窗户。河浜臭了,漂满垃圾。大量的外地人涌来做工,使得本地人也渐渐习惯用外地口音交谈。二十多年来走的地方多了,乡音也说不准确,真是罪过。

前年回老家江阴扫墓。祖母的墓地在大湾里的一片桑林中,如今桑树砍伐尽了,胡乱种些麦子油菜,虽然明黄翠绿地好看,令人感叹,但心中的遗憾却也厚积。蚕桑,曾经是祖母的骄傲。桑葚,是我童年的欢乐。

想想看,当你在生产队的蚕房里,裹了父亲留在家里的外衣打瞌睡。祖母的手在大圆竹笾里翻弄着肥嘟嘟的蚕,油灯光把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,直达屋顶。想想看,桑叶被蚕慢条斯理地啃食,那静静的沙沙声和散发出来的清香,其中混有蚕粪的腥味,你曾经陶醉。想想看,祖母指导着妇女们把稻草束蓬开成架子,树在场屋里,把吐丝的肥蚕捉上去,让它们做茧。甚至不妨想想在队屋行灶大铁锅煮茧抽丝的恶臭,每次你都忍不住要逃跑出去呕吐。你是个小俘虏,大人怕你跑丢,把你拴在一张长凳上,你只好可怜兮兮地看他们劳作,眼角挂着泪,鼻下流着涕。

苏州以南嘉兴以北,平望、双桥一带,多年来一直桑叶田田,夏日的阳光下随风起舞。前些年公事私事每次坐车经过那些桑林,都神往极了,眼睛不够用。记得报纸上说江浙两省为收购蚕茧在边境上闹不愉快,我知道根源在哪里。回想起来有两件事可以看出问题,一是一个秋天祖母在叹息,队里按照上级指示平田整地,把地势稍微高亢的桑地翻到低洼的水田里,掘出的桑根堆满场院。那时侯上面的意思是狠抓粮食生产,地要三熟,中国人吃尚不饱,绸缎要它何用?我们被帝国主义封锁了,要准备打仗。二是一个冬天父亲从外地回来,中山装的布料引起群众围观,涤卡的。祖母眼神中有骄傲,也有失落,那时候蚕桑已经歇了两年了。

久远的往事,总是记不太清,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021202

创建时间:2024-02-20 07: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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